相信很多朋友都听说过有着“空中李向阳”之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研制的歼-12轻型战斗机。当时的越南战争空战证明,未来歼击机的机动性指标仍然非常重要,作为替代歼-5和部分歼-6的新机,歼-12的确贯彻了这一原则。但与之同时提出的,同样贯彻这一原则,却没有机会走下绘图板的另一个型号,却引出了一个在人民空军歼击机发展序列中,长期若有若无的“影子序列”。
这个名为歼-11的方案,由112厂设计,采用接近幻影F.1的气动布局——更为强调格斗,起飞重量相当于歼-6/F-5的级别。由于该机的定位就是取代歼-6,112厂的首选方案也是使用和歼-6相同的双发布局,采用两台增推的涡喷-6丙发动机。但这样一来,由于后机身直径较大、阻力偏大,导致最大平飞速度只能达到M1.75,不符合当时部队提出的M2.0的指标。
如果使用单台涡喷-7丙,能够保证控制阻力,但这款在歼-7当时使用的涡喷-7基础上有限增推的型号,考虑到两侧进气的损失,使得歼-11的起飞重量相对歼-7提升不大,武器装载量和作战半径也如此。因此虽然各方对第三个选项——英制“斯贝”涡扇发动机是否适合歼击机使用这一点始终存在争议,但这个选项仍然成为歼-11最终进入相对详细设计时的基础。
涡喷-7实力有限的问题,负责歼-7之后大部分改进型研发的132厂也认识到了。1975年5月,在132厂讨论十年规划时,设计科科长屠基达提出在发展歼-7全天候型(后来演变成歼-7Ⅲ)的同时,预研使用两侧进气、具备拦截能力的歼-7后继机方案。这个当时被屠基达称为“超歼-7”的方案,从气动布局和名字的角度上说,可以算是歼-7CP/和超-7的缘起;而该机的动力选择,同样是“斯贝”发动机。
相比当时仍未下马的歼-9,歼-11和超歼-7都算是与之高低搭配的“低成本歼击机”,前者并未要求中距拦射能力,后者也没有明确要求使用高性能雷达;但它们计划选用的“斯贝”,一方面并不适合歼击机使用,一方面也便宜不到哪里去。随着歼-9于1978年12月最终彻底下马转入课题研究,歼-11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就是二十年后的“十一号工程”了;而“超歼-7”更是没有得到更多人的响应,在政治运动和时代大潮中只是个小角色的第一代低成本歼击机计划,就此终止。
虽然601所后来研制的歼-13,仍以“歼-6后继机”的名义开始论证,起初也曾有过使用“斯贝”的方案,但歼-13实际上是一型计划使用单台涡扇-6/涡喷-15大推力发动机,曾被列入空军重点装备科研规划的新机。而且在歼-9下马后,实际上也并无比其更“高端”的机型存在,试图从二代机往三代机过渡的歼-13,并不适合使用“低成本歼击机”这个定义。
我们之前谈及歼-7CP和后来的“佩刀”Ⅰ时,曾经提到了“风暴”Ⅰ外贸坦克。从“风暴”Ⅰ,到应巴基斯坦需求发展而来的85ⅡAP,不仅成功走出了一条外贸坦克路线,还走出了自用的96系列主战坦克,可以说是双喜临门。而在这个过程中,那门早在80年代初就随从罗马尼亚获得的T-72坦克进入国内,并在90年代初完成第一步国产化的125mm滑膛炮,起到的作用非常大。
而同样应巴基斯坦需求研制的歼-7CP最终的下马结局,除了美国人的“帮忙”之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国内没法像拿出国产化125mm炮那样,及时拿出性能足够先进,能够满足90年代之后空战环境需求的火控雷达——就像85ⅡAP/96式相比之前型号的核心价值是125炮那样,歼-7CP相比歼-7M的核心价值就是火控雷达。
后来我们知道,通过多年的积累,加上“八二工程”中止后随样机回到国内的美制APG-66雷达等样品的推动,国内在PD雷达领域的发展终于迎来了厚积薄发,不仅满足了歼-10、歼轰-7A和歼-11B等型号的需求,也让“枭龙”等来了那门“125炮”,但这都是后话了。
虽然歼-7CP/“佩刀”Ⅰ最终没有让巴基斯坦满意,但其研制论证过程,仍然引起了人民空军的注意。此时歼-10已经启动研制,计划作为90年代人民空军的“高端”机种,(当时计划)不会生产太多,为此空军提出了“一新二改三配套”原则,同期赴美改装的歼-8Ⅱ“和平珍珠”虽然属于“二改”之列,但同样不便宜;因此空军仍然需要一款低成本歼击机,全面取代当时刚刚停产不久的歼-6。
对于这款气动上类似歼-7CP的自用型号(另一个类似的是歼-7舰载型,可以留到何时说说“海山鹰”时再提),最大的问题还是雷达如何解决。目前看到的部分资料显示,有计划先使用当时正在试飞的歼-7Ⅲ的JL-7A雷达“苟住”的打算,类似使用米格-21MF雷达的“猴版米格-23”米格-23MS;反正留出机头空间之后,以后换性能更好的雷达就容易不少。
但与此同时,在陆英育总师的领导下,132厂与西工大在双三角翼布局研究上取得了重要成果。由于能选用的发动机都差不多,因此相对重量和阻力更大的歼-7CP自用型,应用新机翼的歼-7Ⅱ改机动性更好、起降距离更短;在歼-7CP自用型的第二步雷达还没着落的情况下,歼-7Ⅱ改在成本和性能上仍然更胜一筹。
最终歼-7Ⅱ改顺利获得了“准生证”,并更名为歼-7Ⅳ(后改称歼-7E),1990年5月首飞。通过应用双三角翼、涡喷-13发动机和平显火控这些“适度升级”项目,以相比之前歼-7系列更强的综合性能和并不过分的成本,歼-7E终于实现了批量生产,取代歼-6的目标,成为了事实上的“低成本歼击机”;此时距离1970年的歼-11方案,已经过去了20年。
但在整个90年代期间,随着对台战备形势的陡然紧张,歼-7加装雷达的重要性突然猛增。1990年5月30日(此时歼-7E已经首飞成功12天)作为“解决歼-7Ⅲ遗留问题”而立项,第二年8月首飞的歼-7ⅢA(最终定型时改称歼-7D),虽然后来也只生产了32架,但这些“加塞儿”产物于1995年量产后,却装备了当时正紧张备战的南京军区空29师夜航团。
1995年,空军还在歼-7ⅡH上试验性加装过与英国合作研制的226A型雷达,尽管受限于雷达本身的性能,226A雷达于1998年下马,这些飞机又恢复了装备测距器的状态。同样是在1998年,空军也不再订购歼-7D,并希望之后生产的歼-7,雷达性能比歼-7D更强,飞行性能则至少和歼-7E相当,以更好实现“高低搭配”。
这时候随着苏-27的引进并形成战斗力,虽然歼-10才刚刚试飞,但已经让空军80年代后期构想的“高低搭配”有了高的一层;而在“八二工程”对美合作中止后,601所的“八三工程”歼-8Ⅲ阻力重重、节点拖延,并未兑现歼-8Ⅱ平台的潜力。因此在空军的备战需求面前,低的这一层还没有一个令人完全满意的答案。
此时在杨凤田主导下,自筹资金完成了包括加改装涡喷-13B发动机、1471G型PD雷达等内容的歼-8Ⅱ0004号原型机,已于1995年10月完成领先试飞。尽管该机此时仍然是歼-8Ⅲ的“备胎”,但已经构成了发展成后来歼-8H/F的实用化基础;歼-7系列要想完成逆袭,必须抓紧动作。
回头想想,如果当初的歼-7E是在歼-7CP的两侧进气布局基础上,融合带前缘机动襟翼增升的双三角翼,现在倒是有望通过升级雷达和歼-8Ⅱ改进型竞争;然而既然当初选择了更实际的方案,现在谁也都甭找后悔药了。132厂一方面在歼-7E的基础上发展短平快的歼-7G,一方面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论证歼-7F的方案。
后来的故事证明,歼-8H/F的新机生产数量并不大,但通过将部队现有的歼-8B/D升级为歼-8BH/DH和歼-8DF,仍然实现了一定的装备规模。我们之前提到过,1998年6月首飞的139号歼-7FS,实际上就是132厂留用的139号歼-7Ⅱ改装升级而来;作为自筹资金发展的型号,歼-7FS首架原型机的由来既是节省成本,同时也向部队表明,歼-7FS可以在现役歼-7上改装升级而来。
大家都不想折腾气动这事儿,背后折射出的,是部队并不希望在21世纪初接收太多新造的“超级二代机”的心态——比如按现在的情况,到了2025年,机龄均已超过25年的歼-7E和歼-8D平台将批量退役;机龄比它们少5年以上,但产量不多的歼-7G和歼-8F并不会挤占多少装备空间,甚至还可以通过军援军贸消耗库存。
歼-7FS的试验表明,其雷达天线虽然并不比米格-21MF/比斯的大多少,但更好的安装环境使得其有条件获得更好的探测性能,增重增阻的影响也被控制到最低;虽然不可调的下颌进气道,使得其高空高速性能相比歼-7E都有一定下降,不利于该机执行中距拦射任务,但根据专家评审的意见,在歼-7FS基础上发展实用型号,足以实现“低成本歼击机”的要求了。
而最终从歼-7FS发展出的歼-7F/MF,完成了气动上的进化,但也注定无法通过升级现有歼-7而来,最终决定了其命运。虽然132厂仍然通过歼-7G的定型生产,并和607所等把歼-7G的子系统以套件形式改装歼-7E(称之为歼-7L),完成了自用型单座歼-7家族的收尾,外贸型号也在第三世界国家行销到2010年之后,然而“低成本歼击机”的句号,终究不够圆满。
“枭龙”在2009年完成定型后,特别是在2010年4月装配国产涡扇-13发动机首飞成功之后,其实也已经具备了国内装备条件。当时大家都觉得,光靠歼-10和歼-11B换掉空军的七爷八爷们不知要换到何时,不如采购点便宜的“枭龙”。这某种程度上,就像当初大家都觉得052D只会少量建造,应该会有一款低成本的“052B+通用驱逐舰”作为补充那样。
回过头来看,关于“枭龙”自用型,其实也不只是军迷们动过心思。早年间的这类心思,还属于过惯了穷日子后,“低成本歼击机”思想的遗留,但随着经费条件的迅速改善,“枭龙”作为“高低搭配”入列我军的可能性最终彻底消失。不过直到几年前,当“枭龙”还没有巴基斯坦之外的第二个用户时,仍有人建议空军应当装备一批“枭龙”,但目的是用于向潜在客户演示,提升用户信心;很多潜在客户也通过其军事交流渠道,向中方表达过类似观点。
当服务于航空兵部队更快更好地按新大纲加钢淬火的歼-10S和歼-11BS,成为我军目前成本最低的新造歼击机时,也意味着“低成本歼击机”这个萦绕了近半个世纪的名词成为历史。即使方兴未艾的无人机时代,会使得未来的有人歼击机身边多上一群成本确实更低的战友,但它们显然不适合被定义为传统的“低成本歼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