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战备返军营 与民冲突“干一仗”

    1978年12月下旬，那时我在连队当连长，正带着连队随全团在野外进行年度实弹演习。此时,正是黑龙江最寒冷的季节，气温一般都在零下30多度。哈出来的热气刚一出口就变成了雾气，吐出来的口水还没落地就冻成了冰碴。穿戴着“四皮”出门走一圈，用不着半小时就能把你冻透。尽管天气这么寒冷，而我们练走、练藏、练打一刻都没闲着日夜穿梭在林海雪原之中！。说老实话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了，！常言道：北方部队练“三九”，越是寒冷越向前嘛！。

    一天晚上全团来到实弹射击地域，该地域属完达山脉，地势十分险要，四周山上全是原始森林，山上山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在这里我们除了要参加群实弹射击还要完成营考核任务。这天晚上天气格外寒冷，观察（侦察）器材、、电话（电台）都冻得不听使唤了，操作起来十分困难，官兵们也冻得直打哆嗦只好使劲的跺脚取暖，一心盼望着早点结束。

    正当考核进行到关键时候，突然群指挥所打来电话紧急命令：演习终止！，各营自行组织火速返回营区待命，不得有误！。大家一听楞住了“什么事这么紧急”，不由得议论开了。还是营长反应快：肯定跟打越南有关，别啰嗦了赶快撤收器材返回！。

    事后证实果然让营长说中了，原来中越边境形势紧张，广州、昆明军区部队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开战狠狠地打击越南的嚣张气焰，我军驻守黑龙江，为了防止当时的苏联在北面给我们制造事端，上级命令我军立即收拢部队停止休假进入一级战备！。

    接到命令后，团领导考虑到情况紧急，全团组织开进费时费力，便命令各营自行组织开进。这时你再看各山头营（连）指挥所顿时灯火闪亮、人声鼎沸一片忙碌，原来实弹演习规定的战术要求被官兵们全置于脑后。“要打仗了！”官兵们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状的亢奋感和紧张感，，七手八脚地在收拾器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快！快！快！。

    既然上级有令，各营都把这次自行组织开进作为检验自身指挥能力和锻炼部队的一次机会。此时，我们营长一边收拢人员、一边组织装车，一看差不多了，平时那种“注意安全、保持车距、控制速度”那一套的话都不说了，大手一挥下达出发的口令，只见山沟里“唰”的一声亮起一长串灯光，一路炮兵营行军纵队沿着山路冲了出来！。说是自行开进，其实各营前后不差3―5分钟，几十门火炮、一百多台车亮着大灯延绵十几里一路上浩浩荡荡行进在蜿蜒的山路上真是壮观极了。

    在山路上车速跑不起来，行军纵队显得十分整齐，一上大路你就看吧各显其能了，只听马达轰鸣、车轮滚滚，一辆接一辆争先恐后拼命往前赶，少说也有六、七十码，大有一种谁先到达谁英雄的气势，很快车与车，梯队与梯队之间拉开了距离。我坐在指挥车上，车上拉着十几位指挥排的弟兄们，在我的前面是营部的车，一辆辆开得飞快，要是平时驾驶员在冰雪路上开这么快，那他纯属是找抽找骂型的。今天驾驶员都放开了，只见前车后轮卷起的积雪翻卷在半空中，在我们车大灯的照射下漫天飞舞，驾驶员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出去，为了保证安全以防不测，我让驾驶员放慢速度保持一定的距离，心想：赶回去是待命的而不是送命的，没打仗最好不要作无谓的牺牲还是稳当一点为好。车队行军一般都有这个体会，一旦跟不上再想追那就很难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着急了在后面慢慢开吧。而我身后的车队不知咋的也一时也没跟上来，估计也许遇到了什么情况。

    就这样我们来到一个紧挨铁路比较大的居民区，只见本来就不宽的一条马路靠右侧竟然竖着一根电线杆，我见状马上提醒驾驶员注意避让准备从稍宽点一侧绕过去，谁知此时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也想过来，如果没有电线杆两车通过一点问题都没有，有了电线杆两车交会谁也过不去，就这样僵持着。考虑到情况紧急、任务在身，于是我让驾驶员下来跟地方驾驶员打声招呼，让我们先过而后他再过（我们大半个车身已过电线杆），没想到车上下来两个很壮实的青年人二话不说动手就打我们驾驶员。说真的平时一般老百姓很少跟军人动手动脚的，今天我们驾驶员平白无故地挨他们的打，只能说明这两个人蛮横无理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看我们驾驶员岁数小个子又矮，那是他俩的对手，被他俩打的跌倒在地，我一看不妙赶紧下车去拉架，那两个混小子野得很居然冲着我来了，驾驶员一看不好我挨打了，跑到车厢前大声喊道：“快下来，连长挨打了啦”！。

   车上这些弟兄冻得要死谁也睡不着一个个清醒着呢！，车一停他们还在寻思：怎么回事咋停车了呢？，是不是大休息了？，听到驾驶员一喊，顿时明白了外面有情况！，一个个拿着枪跳了下来，一看两个混小子还在撕扯我呢！，上去一顿枪托把那两个小子打得满地乱滚，其中一个小子不是牙打掉了就是头打破了反正满脸是血直冒热气，躺在地上直哼哼，他俩做梦都没想到车上不但有这么多人，居然一个个都拿着枪。要说打架我这个连长最清楚了，我们连几乎一半都是下乡知识青年来当的兵，有沈阳的、有本溪的、有长春的、有鹤岗的还有大连的，这些弟兄们在广阔天地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如今又受到革命大熔炉的淬炼，那个不是打架好手？，平时被部队的纪律约束着，一个个像模像样的，一旦有情况谁都不白给。也活该这俩小子倒霉，碰上他们了那还有个好！。我一看差不多了别把事闹大了赶紧劝大家住手，但还有几个兄弟不肯罢休，嘴里不停地在嘀咕什么。我一个人也拉不住啊只好叫几个人帮忙，正在说话之际，一个小子趁我们不注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我还挺纳闷：深更半夜的丢下车子往哪跑呢？，于是我们在一起商量怎么把车子推到一边，好让后面的车队通过啊。

    突然从路上跑来一伙人足有二、十三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杠棒，中间粗两头细，一看就知道用来抬重物的家什。嘴里骂骂唧唧的，直奔我们而来。原来离我们停车现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防腐材料厂，专门加工从山上运下来的原木，而后用它来作电线杆。他们这些人就是厂子里抬原木的力工，据我们所知干这种活的有相当一部分人用当地人话说属“盲流”，这些人一般不是本地人，没啥文化但有的是力气，干一天活拿一天钱，有钱就去喝酒没钱就去干活，不想干了抬屁股就走粗野得很。听说有哥们被打了抄起家伙就跑来了。我们兵一看：哎嗨！跑了一个来了一帮，看来今晚有戏啊！，只见他们精神抖擞斗志十足把大衣一脱，“咔”的一声把三棱刺刀挑上，蹭！蹭！蹭几步把这一伙人团团围住，我一看有几个“虎”兵“咔”的一声子弹上膛了，就差没打开保险了。要知道在那个随时要准备打仗的年代，枪弹都是配发到个人的，每个班除了配有56式冲锋枪还配有69式全自动步枪，这种枪枪身长、枪刺也长拿在手里是很顺手的。

    这帮人见势不妙拿起杠棒跟我们战士对峙起来，谁也不相让，到这份上紧张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了，我怕万一场面失控，无论哪一方出现伤亡，最后我都要负重大责任。我想：我穿着皮大衣挨几拳无所谓，再说弟兄们已经替我消气了，千万不能扩大事态，否则很难收场。我大声喝止弟兄们保持冷静，同时要求这伙人不要乱来有话好说，这时那个打我的家伙，不知是被打晕了呢？，还是看错了人？，居然哭唧唧地跑到我跟前诉苦来了，说我们兵用枪托砸他，要求为他作主，我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小子真不要脸，咋不说你先动手打人呢，我去劝架你连我都打，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他们几个哥们一看便趁机起哄想挑起事端，任凭我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后面的大部队上来了，一看前面堵车过不去了，纷纷下来一看究竟，这些官兵平时都很熟悉，到跟前一看明白了老大哥连队跟一伙盲流干上了，二话不说挑起刺刀3—4个人逼住一个，有几个干脆抡起枪托砸了起来，砸的那几个想闹事的抱着脑袋嗷嗷直叫四处乱窜，这下可把这帮家伙吓坏了，有几个干脆赖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也许他们平时横行惯了，今天做梦都没想到真的撞枪口上了！。

    车越堵越多，喇叭声响成一片，大车灯把夜暗照的通明，营长急匆匆地从后面赶上来，听我一说气不打一处来，下令把杠棒统统缴下来全部扔到路基下面，而后叫人把车推到一边，对这伙人说：不想闹事就老老实实在原地待着，想闹事的一辆车两个马上带走！。这帮小子哪见过这个阵势，一个个吓的不敢吱声。营长大喝一声“上车”！，车队立刻动了起来，我一看有几个“虎”兵似乎意犹未尽似的，磨磨蹭蹭不肯上车，就知道他们还想找几个消消气练练手，于是连推带拉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弄上车。

    在车上我想起那帮家伙的狼狈样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心想：要是一般老百姓碰到他们这伙人只能自认倒霉绕着走了，今天算他们运背碰上我们那就认栽吧！。平时我看连队的这帮兄弟一个个被部队纪律调教的蛮可以的嘛，今天怎么一个个像打了公鸡血似的是不是听说要打仗了都亢奋了？。同时也暗自庆幸，亏得大部队上来及时，不然的话这车上这帮臭小子非给我捅篓子不可，到那时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回到营区，一连好几天不少战友见面都问我：“听说你们连跟盲流干上了”？，“你挨打了”？“没狠狠地收拾他们”？等，弄得我哭笑不得。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毕竟是军民纠纷嘛，我压都压不过来，你们还有心思开玩笑，想打架啊有本事战场上见！。

    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1月中旬我军全部开赴中苏边境严阵以待，3月下旬班师回营。一晃30多年过去了，回想往事不由得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