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到珠海看航展,非常高兴的见到了当年一同出境作战的战友、好朋友---当时任某军侦察处处长,后来任某部参谋长的唐先生。从他那里找到一些战场照片,是我俩当年分别拍摄的。几十年过去了,这些老照片应该解密了,我就在这里发一些给大家看看,顺便回忆一下当年个人参加轮战的经历。
1983年底在我的主动要求下,领导批准我参加了边境轮战,那时我任某大军区通信部器材处副处长。轮战任务是下连当兵,目的是深入了解战时部队作战训练生活情况。我被分配到某侦察大队一连五班当战士。和五班的战士们作战、训练、生活在一起数月,枪打得准了,身体素质好了,但人瘦了一大圈;五公里武装越野我可以跑在全连的前面(和战士们比,我背的枪轻多了,是微冲);参加出境捕俘作战行动一次(出境前接到命令,解除我在五班下连当兵的生活,以协助侦察指挥组,完成出境捕俘侦察作战任务)。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与调查,自己收获很大。1984年返回大军区机关后,我的轮战报告被军区首长签批为“对侦察部队作战训练及其装备更新最有指导意义的轮战体会”文章。我当年轮战的生活、训练的事就先不说了,如今看到照片了,主要回忆一下我和战友们出境执行捕俘侦察任务的经历。
当时由唐处长及朱副大队长带领一连进入敌境执行扑俘作战任务的。侦察小分队是从云南八布大隆出境的。由于敌军经常入境骚扰,所以我军也采取了针锋相对的作战方针。我国境这边都是老百姓的农田,没有大型树木,但边境线是泾渭分明,进入敌境直接就是原始森林,尖刀班必须要用砍刀和破坏剪才能开辟出一条通道,到处是横竖生长的藤条与细竹子。再往里走到处可见大型树木,绝对都是几个人才能围抱的大树(人家生态保护好,千年古树没人动,我国这边都砍光了),下面根本不见泥土,脚踩的全是常年倒伏的枯树和腐败树叶层。经常会一条腿突然掉进一个树洞(踩进倒在地下并已经腐朽的空心树当中),得使劲才能爬出。可以看出人类没有到过这里,前面砍枝条的声音,以及我们脚下踩断枝杈的声音可以传的很远。半个连的战士,没有人讲话,大家默默的穿越植物空隙。我心里想,敌军来个包抄,或准确的炮火打击,我肯定是死在这里了,真是一个通向死亡的道路。想到这里我反而很坦然了,因为这里想活着出去简直太难。反正是死,就好好死一场吧。我是军区机关来的,我一定要给战士们做个好的表率(我准备了两颗光荣手雷,随时可以和敌人同归于尽)。战后,个别战士曾经对我讲过,说当时打仗谁都没有经历过,在枪炮声中都很紧张,但是只要有你和唐处长、朱副大队长在,我们战斗必胜的决心是满满的!小分队白天穿越,夜晚找地方宿营,第三天最难受,主要是没有水喝,带的水都喝完了,我们都在山嵴行动,始终没有找到水源,大家都舔树叶上的露水,真的渴坏了。加上我们在山里转到第三天居然又回到第二天走过的地方,看到我们行进过的痕迹(原始森林只要有人走过,都会留下非常明显的痕迹)。唐处长和朱副大队长决定由一排长李江峰带队,另外开辟新路,查找敌军的巡逻线,待机捕俘!第五天,李排长竟然带路从敌人防御正面上到一个敌哨所,在草棚中,我们找到很多军用物资!工兵班长探出几个58式防步兵地雷,为我们开辟了安全通道。我们继续前行,工兵班长又从泥巴中探出很多地雷和跳雷。李排长通过7013电台报告说,又上到一个敌人常驻的哨所,有几箱子弹,还有圆圆的反坦克地雷(我当时就笑喷了,这样的高山峻岭,坦克绝对上不来,敌军疯了,居然准备反坦克?后来到手我才知道,是苏制的一种定向地雷)。他还报告有很多敌军正在用的生活用品,在通话的同时,我听到前方微冲发射的声音,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炸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虽然我们和李排长他们距离很近,因为都是浓密的大雾根本看不到他们,只能靠对讲机联络,一会枪声稀少了,没有动静了,我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想爆炸声可能是我们的战士踩了地雷啦?但从我军微冲声音判断,我们是先机开火。又有一些欣慰。7013传出声音,是李排长报告,刚才遇到敌军的一个巡逻队,(可能正在返回哨所驻地)被他们给扫了,是尖刀班战士先发现的,就先开火了,我们的战士使用的是微冲和56式冲锋枪,所以狠打了一阵。爆炸声是他们抛出的手榴弹。炸了两个草棚,因为里面有人用单发枪支还击。我们没有伤亡。这时唐处长对着7013大喊,快撤(因为侦察兵只执行侦察任务和抓俘虏,不可与敌人正面作战,这次居然还是从敌人防御正面上去了,开打了)。这时李排长带着尖刀班和工兵班长回撤,他们手也不闲着,把敌人的子弹和定向地雷都扛回来了,速度很快,大约20几分钟就到了我们的位置----敌境矮脚街西侧的无名高地。这期间我们的硅两瓦开始明语喊话,让接应组马上前来接应,指导员很聪明从另一侧找到一个撤退通,从山嵴背向敌方找到一条通路,可以比较安全的撤退。但他探头之时差点叫我打掉,因为我看到旁边树木、草丛在晃动,我的轻冲已经瞄准这个方向。但我心想,一定要看清再扣动扳机。我看到露头的是指导员,才抬高了枪口。这时尖刀班的几个战士终于回来了,一个战士还在敌人的枪声中调皮的故意玩软腿。待李排长扛着地雷出现,我才放心,让他们先走,我好断后。电台还在唿叫,这时突然大地一震,两耳灌入了什么,抬头看,一个战士头上正在流血。其实敌军在大雾中用火箭筒瞄准我们电台通联声音打过来的。在一个大石头上爆炸,是弹片杀伤。我们赶紧撕开急救包,给他包扎,他身上中了3块弹片,一块在颈椎边上,一块在肝上,一块在肩胛骨边上。头上流血的是最轻的伤,弹片擦破了头皮;最危险的是前两块,都是撤退后送到昆明军区总医院取出的;因为前指医院不敢做颈椎手术。好在高温弹片,连消毒带止血。这时敌军的82迫击炮开始发射,我们顺着指导员开辟的新路,到了山嵴的另一面,再也不怕敌人的火箭筒了,但82炮打的越来越凶,炮弹在我们周围爆炸,唐处长申请兹竹坝炮群的火力时被拒绝,因为此时1军在老山方向打得很艰苦,炮火全力支持他们。我们继续撤退,我和连长、指导员每人背着个沉重的定向地雷和其他战利品,跟在伤员后面,慢慢撤退。敌人炮弹也跟随我们炸,被追着打的事,心理真得很不舒服。还好,再也没有战士负伤。负伤的战士走一段就不愿意走了,坐在地上喊“疼”。连长、指导员和我都劝他,告诉他连队崔医生就在前面的高地,见到医生就没事了,这样一直陪着大约10个小时出境他才躺在担架上,他非常顽强的走回来了,他多处负伤自己硬走出来的真的很不简单。其实我也走不动了,假如遇到前面有个藤条或竹子,需要几次才能迈过去,毕竟几天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没水压缩饼干很难咽不下去!多亏这个战士后来非常坚强,也是我们的万幸,否则我们都会困在原始森林中或被敌军的炮火干掉!因为后来落下的炮弹威力巨大,非常震撼,我估计是敌军炮群的重炮在打我们。如果打准了,一发干掉一个排没有问题。后来还是三部系统的战友们破译了敌人的电报,才知道我们的战况不错,敌军巡逻队成了李排长他们的活靶子。因为他们炸毁了敌军的电台,第二天送电台的敌军被兄弟连队逮住一个,击毙一批,缴获硅两瓦电台一部,我一看是很新的硅两瓦,都是我国无偿送给他们的。这次抓得这个俘虏个子不大,但很有劲,捕俘组几个战士一起压上才把他制服,带回来时很不老实,又费了很多周折。后来战士用脚踢他的脸部,他才老实跟过来。我见到他时,脸是肿得,双手被细尼龙绳捆着。他在大队部住了一段时间,脸消肿了,竟然变成一个帅小伙。我们好吃好喝待他,他也交代不少情报,后来送战俘营了。因为当时全军部队都在整党,我被提前调回机关,后来听说某兄弟连战斗失利,他们大个子指导员我认识,因为他经常邀请我去他们连玩。据说他在执行任务中不慎踩雷负伤,炸断脚腕,因为当时伤口处理不当,失血过多,入境后就牺牲了,想起我们原来在一起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还想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