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马斯克及其政府效率部门（DOGE）宣称通过裁员、取消租约以及本周在网上公布的一长串终止合同，已为联邦政府节省了550亿美元。

《纽约时报》记者们审查了数百份联邦合同，采访了合同专家，并与被取消合同的接受者进行了交谈，最终发布了一篇《DOGE的唯一公共账本充满错误》的长文，揭示背后存在的严重问题，包括数据错误、计算方法存在缺陷及透明度问题。

以下为全文：

埃隆·马斯克及其政府效率部门宣称，通过裁员、取消租约以及本周在网上公布的一长串终止合同（被称为“收据墙”），已为联邦政府节省了550亿美元。

川普对公布的这些节省成果大肆庆祝，甚至还琢磨着提议给所有美国人邮寄支票，以“DOGE股息”的形式补偿他们。

但据《纽约时报》对所列全部合同的分析，支撑这些支票的计算数据存在会计错误、不合理假设、过时数据及其他问题。尽管DOGE团队确实削减了几十亿美元，但他们草率的核算方式，进一步凸显了该团队的鲁莽行事风格，而这个团队最近刚获得了访问敏感的政府支付系统的访问权限。

该团队声称节省开支的一些合同被重复计算了两次甚至三次。还有一处最初的错误导致总计金额虚增了数十亿美元。至少有一个例子，该团队宣称整个合同已取消，但实际上只是部分工作被叫停。在其他一些情况中，该团队称已终止的合同，实际上是在拜登政府时期结束的。

网站上列出的已取消合同，仅占该团队目前估计节省的550亿美元总额的一小部分。无法依据所提供的证据对该数字或网站上的其他总计金额进行独立核实。一位白宫高级官员介绍了该办公室对单个合同的计算方式，但对于有关该团队核算其他方面的诸多问题，并未回应。但很明显，网站宣称节省的每一美元，并不一定是联邦政府原本会支出的，或者说现在可以返还给公众的。

这些错误涉及各种各样的合同，有的价值数亿美元，有的仅值几千美元。

密歇根州的环境科学家大卫·里德惊讶地发现，他在圣劳伦斯航道研究入侵物种的合同也在这份名单上。他说：“那份合同不是被DOGE团队或其他任何人取消的。”他表示，合同于12月31日到期，他决定退休，所以没有续约。“如果他们声称取消该合同节省了开支，那就是在撒谎。”

该团队称从他的项目中节省了2.5万美元。

尽管该团队公开宣传的重点在于其名称所体现的“效率”，但大多数被取消的合同似乎与政府的其他优先事项有关，比如关闭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以及取消有关多元化、公平和包容的政府项目。列出的取消合同主要来自女性和少数族裔经营的企业。

据熟悉政府复杂合同事务的人士称，这些众多的错误表明，马斯克由局外人组成的团队，虽受总统委托削减开支，但并未完全理解这项工作。

这些数字受到了马斯克在线粉丝的欢呼，他们渴望新政府减少由纳税人资金支持的浪费性支出。但即使是那些与他抱有相同目标、认为政府追踪支出的系统急需修复的合同内部人士，本周也对这一努力持越来越怀疑的态度。

安珀·哈特是专门研究联邦合同的研究与咨询公司Pulse的联合创始人，她说，以该团队所使用的数据，根本不可能像DOGE团队在其网站上承诺的那样，实时核算合同节省金额。

她说：“他们不可能做到，除非他们彻底改革数据报告方式——那当然很棒。我绝对希望他们能打破现状，但他们打破的是错误的东西。”

为什么很难说到底节省了多少钱

截至周五晚上，该倡议网站列出的1125份合同，据网站称，约占该项目总体开支削减的20%，但《纽约时报》的分析无法对这些数字进行核对。网站称，其余节省金额来自诸如削减联邦工作人员等举措，但未提供相关数据或具体估算。

每个合同公布的金额数据，源自政府与外部供应商合同的中央跟踪系统。

以下是根据白宫官员对计算过程的描述，马斯克团队进行此类计算的一个例子：

以国土安全部的多元化、公平和包容（D.E.I.）服务合同为例。DOGE团队称取消该合同节省了540万美元。

为得出这一数字，他们从合同的总潜在价值（约750万美元）开始计算。

然后减去似乎已经支出的金额。

乍一看，这似乎很简单……

但几位专家表示，由于几个原因，这样的节省估算可能过高。

其一，支出数字可能低估了政府实际已支出的金额，因为联邦合同系统中的数据可能滞后数月。

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政府采购法教授史蒂文·舍纳说，上述数字也没有考虑政府为终止这些合同必须支付的额外终止成本，这使得这些数字成为“无意义的指标”。

承包商将不得不裁减员工、关闭办公室、终止租约并处理设备，这通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却要仓促进行，而且还可能引发诉讼。（白宫官员未回应这一问题，但表示该估算较为保守，因为它未包括管理已取消合同所节省的行政费用。）

该团队还对几种特殊的总括合同做出了不切实际的估算。当政府预计许多不同部门可能都需要持续订购同一种通用产品或服务（比如信息技术服务）时，就会创建一个总体合同机制，并设定一个上限，在这个上限内，几家经过预先审核的供应商可以竞争单个订单。每个单独的订单代表政府已承诺支出的资金，但整个总括合同的上限并非如此。

曾在美国国际开发署工作近二十年，包括担任其卫生系统办公室主任的凯利·萨尔达纳说：“那不是实际的资金。”如果其中一份较大的合同上限为1亿美元，而下面只有一笔1000万美元的订单，那么剩下的9000万美元并非节省的资金，也不是可以用于其他地方的资金。

萨尔达纳女士在描述马斯克团队似乎采用的计算方式时说：“没人会那样计算。”

本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的一份报道发现了涉及此类合同的另一种错误：该团队对美国国际开发署一份有众多分包合同的合同，将其6.55亿美元的最高价值重复计算了三次。狗狗币团队已删除了其中两条重复记录，但《纽约时报》分析发现，剩下的那条记录中，其节省金额仍至少高估了2.7亿美元。

我们的分析还发现了其他几处明显的重复计算错误，包括环境保护署的一份D.E.I.服务合同被列出了三次。

在另一个案例中，DOGE团队声称一份为社会保障管理局提供信息技术支持的合同节省了2.32亿美元。但《拦截》报道称，实际上只有该合同的一小部分被取消，即一个允许用户将性别标记为“X”的项目，实际节省金额更接近56万美元。

本周，即便对政府合同机制了解不多，网站上的其他异常情况也显而易见。

《纽约时报》周二报道了一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价值800万美元的技术支持服务合同，被错误地录入数据库，价值显示为80亿美元，几乎相当于整个机构的预算规模。仅这一错误就几乎占了所有列出的合同削减总价值的一半。

“收据墙”还列出了数百个案例，即便按照网站自己的核算，这些变动并未为纳税人节省任何资金。在一份合同中，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已同意花费1000万美元购买法律研究网站Westlaw五年的订阅服务。但节省金额显示为0美元。该委员会的合同于2024年3月到期。

远未达到“完全透明”

“收据墙”的页面承认可能存在一些不准确之处。上面写道：“随着时间推移，网站将不断改进，更新将趋于实时。” 它还承诺以“易于理解且完全透明的方式，明确假设条件” 来分享数据。

到目前为止，该网站在其所包含的数据或所做的更改方面，都没有做到完全透明。

大约在新闻机构发布有关重大不准确之处的文章同一时间，“收据墙”网站进行了更新以纠正错误，但未更改“最后更新”日期。

合同列表本身也仅占该团队宣称的总体节省金额的一小部分。网站称这项工作总共节省了550亿美元，但在“收据墙”上并未提供大部分资金的详细信息。本周，即便网站修正了夸大个别拨款节省金额的错误，其总金额数字也未改变。

该办公室与公众沟通较为频繁的一个平台是马斯克拥有的社交媒体平台X（原推特）。但在那里也重复出现了一些同样类型的错误。在一篇关于80亿美元错误的帖子中，该团队声称“在计算中一直使用正确的800万美元”，尽管其网站已进行了更新。

周三，DOGE团队账号在X上转发了财政部的一条消息，称美国国税局“取消了之前计划的19亿美元合同”，且此举“与该团队的工作有关”，描述的是一份尚未列入DOGE.gov“收据墙”的已取消合同。

该账号还附上了一张截图，显示一份价值19亿美元的采购协议，这又是一份总括合同，与一家未具名的供应商签订，目前标记为“因便利而终止”。

截图中的一个代码显示供应商为弗吉尼亚州北部的百年技术公司。但该公司表示，其协议实际上在去年秋季拜登政府时期就已取消。

该公司首席执行官马尼·阿鲁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现在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说，进展缓慢的合同数据库直到本月才更新，显示该合同已取消，这才让这一变动看起来像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