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东部有两个著名的州——卢甘茨克和顿涅茨克，二者合称为顿巴斯地区，如下图褐色区域。

顿巴斯地区位置

顿巴斯地区面积达六万平方公里，这里资源丰富，在沙俄帝国和苏联时期即发展成为知名的工业基地。

苏联建国初年，顿巴斯曾是红军与白军激战之地，待到苏德战争爆发，又成为德军与苏军数次攻防的战场。

冷战期间，顿巴斯是整个苏联西部的工业中心，在冶金、电力、化工、机械制造和军工装备等诸多领域处于领先地位。

其中，顿巴斯第一大城市顿涅茨克为全乌克兰的工业和金融中心，有“矿业之都”的称号，拥有约200家规模以上工业企业。

2014年4月顿巴斯战争爆发之前，顿涅茨克、卢甘斯克两州共生产了乌克兰30%的出口产品，是全乌最发达的地区。

1921年的苏俄海报—— “顿巴斯是俄国的心脏”。

十八世纪之前，顿巴斯地区原本由奥斯曼土耳其统治，当时这里属于帝国的北部边疆，人烟稀少。

1768-1774年的第六次俄土战争期间，沙皇俄国击败了奥斯曼帝国，占领今南乌克兰、北高加索和克里米亚半岛。

对于新征服的南乌克兰地区，沙俄将其命名为“新俄罗斯省”，之后叶卡捷琳娜二世有计划的向该地移民，试图长期占领。

像大家耳熟能详的扎波罗热（1770年）、第聂伯罗（1776年）、赫尔松（1778年）、马里乌波尔（1778年）、塞瓦斯托波尔（1783年）、尼古拉耶夫（1789年）和敖德萨（1794年）等城市，都是这一时期新建的。

再后来，顿巴斯地区发现了煤矿，吸引大量俄罗斯人前来工作，于是当地人口结构进一步“俄化”。

因为这段历史，使得在许多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心目中，顿巴斯就是一片俄国人从无到有开垦的出的宝地，对其赋予了特殊感情。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1917年，沙俄帝国的崩溃让这片广袤土地上暗流涌动的各股力量跃跃欲试，一度出现了若干个独立小政权。

当时恰逢一战，俄德东线战场跟俄国自己的红白内战交织在一起，场面一团糟。

1918年间，德意志帝国陆军进入乌克兰并打到顿巴斯，不过随着德国在一战中战败，乌克兰大部分地区又被忠于沙皇的白军（背后有英法支持）和以彼得留拉为首的乌克兰民族主义政权占领。

直到1920年，苏联红军才重新占领乌克兰大部分地区。

这段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故事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有过详细介绍，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就活跃在该时期的乌克兰西部小镇舍佩蒂夫卡。

保尔柯察金思想上倾向红军，在苏联时期属于革命英雄，可谁又能想到，随着2014年之后乌克兰掀起“去俄化/去苏化”运动，保尔摇身一变被打成“乌奸”“带路党”，真是令人唏嘘。

顿涅茨克。前苏联境内许多城市都有“柯察金大街”，像莫斯科、新西伯利亚、顿涅茨克、第聂伯罗等，2016年乌克兰境内的“柯察金大街”被全部改名。

1922年，随着多国干涉苏联失败，新生的革命政权已基本掌控今天除乌西利沃夫一带之外的乌克兰大部分地区（利沃夫一带是1939年苏德瓜分波兰期间并入苏联的）。

然而在确定乌克兰苏维埃共和国的行政区划时，苏俄高层产生了激烈分歧。

一部分人认为，顿巴斯地区应该独立建国（1920年前后已经有个独立政权），它们在民族和历史渊源上均同乌克兰关系不大。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原沙皇时期新俄罗斯省的地区必须全部注入新成立的乌克兰苏维埃共和国。

列宁支持了后一种意见，他认为：应提高乌克兰工人阶级的比例，否则难以改造这个农业国家。

就这样，顿巴斯地区被整体划入乌克兰苏维埃共和国。

2024年2月，普京在接受美国记者卡尔森专访时讲道：

“1922年，布尔什维克开始组建苏联，斯大林认为这些共和国应作为自治实体纳入苏联，但出于某种原因，苏维埃国家的缔造者列宁坚持认为，这些共和国有权脱离苏联。

此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列宁）还给正在组建的苏维埃乌克兰分配了土地和生活在这些领土上的人民，即使这些领土以前从未被称为乌克兰。

在组建过程中，所有这一切都被‘灌’进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包括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获得的整个黑海沿岸，而事实上，这部分领土与乌克兰从未有过任何历史联系。

它们是俄罗斯在俄土战争中得到的，曾被称为‘新俄罗斯’。”

不难体会，普京等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对于顿巴斯地区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普京事实上已将占领顿巴斯全境作为对内的“潜在战争承诺”。

俄国人心目中乌克兰领土的亲疏“等级”。

根据台湾吴玉山教授的分析，俄国在这场战争中的目标共有四个等级：

目标A：控制整个乌克兰，使其不成为西方联盟的一部分，并停止去俄罗斯化。

目标B：在目标A无法达成的情况下，以掌控乌克兰东南半壁为目标，即所谓的“新俄罗斯”地区。

目标C：在目标B无法达成的情况下，控制整个顿巴斯地区，并维持从扎波罗热、赫尔松到克里米亚的“陆桥”——俄国最重视的地区就是顿巴斯和克里米亚，占领扎波罗热和赫尔松只是为了巩固对上述两地的占领，把克里米亚与俄本土给连起来。

目标D：掌控克里米亚和顿巴斯核心区，2014年已基本实现。

截至目前，俄方已占领卢甘茨克全州和顿涅茨克州约六成领土，而对顿涅茨克州克拉马托尔斯克的战役将是其完成目标C的终极一战。

与之相较，红军城战役只不过是乌东战役的开胃菜，其战略意义并没有一些媒体宣传的那样宏大。

克拉马托尔斯克是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州城市，在顿涅茨克被俄罗斯占领后，克拉马托尔斯克成为该州的临时首府。图为克市中心广场，相对于乌克兰的整体发展水平，乌东城市的城建做得其实很好。

简单做下总结。

俄国人对于领土有着深深执念，尤其对于历史内涵丰富、战略地位重要的顿巴斯地区，外界很难评估克里姆林宫究竟下了多大决心。

根据吴玉山个人的判断，他认为俄罗斯不会轻易停火，一定要打到拿下顿巴斯全境为止，也就是说，围绕克拉马托尔斯克和斯拉夫扬斯克的“乌东战役”必然会打，只是时间问题。

在此之后，假如西方无法长期维持当下高水平的援乌预算，俄罗斯与乌克兰有可能采取逐步冻结冲突的方式，如“单打双不打”，最终将在没有任何停火协议和停火谈判的情况下，缓慢形成新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