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以来,关于俄罗斯经济的话题一直备受关注,西方内部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种观点认为,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制裁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俄罗斯的进出口贸易总体稳定,财政状况也尚可,军队在前线的表现并未因后方制裁而受到太大影响。另一种观点认为,制裁具有长期效应,俄罗斯过去三年的经济表现主要是因为举债+挪用其他领域资金到军工领域,凭借战时扩大内需等举措勉强支撑,这种模式不可持续,制裁效果会逐渐显现放大。
在即将开启的俄乌停战谈判中,对俄罗斯真实经济状况的评估至关重要。简单点说,如果俄国经济确实如克里姆林宫宣称的那样“正常运行”,甚至“过热”,那么西方维持当前战场消耗局面的意义就不大。毕竟乌克兰已经失去自我造血能力,从军事到财政均强烈依赖外部援助,每年大概需要1500亿美元的输血,即使对财大气粗的欧美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而一旦西方认定俄罗斯经济状况出现问题,存在“苏联式崩溃”的风险,则有相当的初衷支持乌克兰继续打下去。2002年,俄罗斯东正教牧师为一条装配线上的雪佛兰SUV进行祝福。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里,俄罗斯曾是全球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近日发表了一篇文章,详细解剖了西方视角下对俄制裁的效果以及俄罗斯经济情况,文中称:“泽连斯基别无选择,只能认真对待Trump的和平倡议,如果没有美国的援助,乌克兰军队将面临严峻前景。相比之下,普京可能认为时间站在他这边,尽管伤亡惨重,但俄罗斯军队仍继续在乌克兰东部取得渐进式进展。美国要想促成公正的和平,第一步是给普京更大的压力,改变他‘时间对俄罗斯有利’的看法——通过加强制裁来加速俄罗斯经济清算的时间表。”文章首先回顾了2022年2月以来俄罗斯与西方在第二战线的博弈。战争发起后,G7立即对俄罗斯银行系统和军工综合体实施大规模制裁,起初影响巨大:卢布兑美元跌至历史低点,俄罗斯人在银行和自动取款机前排队兑换成美元和欧元,俄央行将基准利率上调至20%,莫斯科交易所关闭整整一个月……这位曾多次被西方经济杂志推举为“最佳央行行长”的女性是俄国最有能力的金融领导,她在俄乌战争爆发之初提出过辞职,被普京强力挽留,紧接着纳比乌琳娜推出一系列超前规划和紧急措施,并充分利用了西方制裁的漏洞。随着石油和天然气价格飙升,俄罗斯在2022年获得了创纪录的能源出口收入,俄国经济当年仅收缩约2%,远低于许多人预测的10%或更多。纳比乌琳娜和普京一起出席会议,2008年。2024年11月19日,作为央行行长的纳比乌琳娜坦言“俄罗斯经济已接近资源枯竭的状态”,这一发言立即引起西方高度关注。普京紧急出来灭火,称“经济继续增长,预计本年度GDP增速将达3.9%……”熬过2022年西方的雷霆一击之后,随着战争进入第二年和第三年,俄罗斯转变为战争经济,将国家的大部分资源用于军事生产和作战。这一做法带来的结果是劳动力市场紧张、高通胀和强劲经济增长。按照俄官方公布的数据,2023年GDP增长高达3.6%,简直让外界不可思议,也使许多西方人认为制裁已经失败。不过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文章认为,现实情况要复杂得多。俄官方公布的数据或许没有大幅度注水,但战争经济的扭曲掩盖了许多深层次系统性问题。简而言之,俄国过去两年的账面经济增长更多是政府投资驱动的,俄联邦预算约40%用于军事和安全支出,军工复合体正在挤出民营经济,导致日常生活领域的通胀极为严重。这种模式非常脆弱,极易受到外部冲击的影响,例如大宗能源价格下跌。2024年下半年以来,在国际油价一路走低的影响下,俄国内经济问题持续发酵——从卢布汇率暴跌到利率飙升,再到通胀高企。截至目前卢布兑美元汇率已创1:0.0092的新低,这还不考虑隐性外汇管制等因素(按规定俄居民只能提取不超过5000美元的出境差旅费,相当于非必要不换汇),真实汇率或更加惊人。外交关系委员会文章称,虽然政客和媒体广泛声称俄罗斯已成为世界上受制裁最严重的国家,但情况并非如此。这种讲法把制裁的绝对数量与真实范围混为一谈,实际上,对俄罗斯的制裁远不如对伊朗的制裁有效。除国防部门之外,很少有其他俄国公司受到制裁;虽然几家大型银行受到制裁,但通用许可证却为与能源相关的付款提供了广泛豁免(部分欧洲国家仍在购买俄罗斯能源)。文章认为,俄罗斯尚未处于全面金融禁运之下,那些受制裁的大型银行正将资产转移到未受制裁的小型银行身上。日常用品领域,自制裁实施以来俄罗斯主要邻国对俄出口均有大幅增加,像格鲁吉亚、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或多或少都充当了进口西方商品的中转站。能源领域,俄罗斯通过向中国、印度、土耳其出口弥补了西方客户的损失,G7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阻碍这些新的贸易关系建立,因为担心激进的措施可能导致供应紧张、油价飙升和中间力量的反弹。理论上讲,西方可以推出二级制裁威胁,将俄罗斯的石油收入扣押在受限制的海外账户中。以伊朗为例,德黑兰有大量石油收入被困在受限制的海外账户中;2023年9月,美国以解除伊朗在韩国银行中被冻结的60亿美元资金为条件,换取伊朗释放五名被监禁多年的美国公民。从战场形势上看,过去三年对俄罗斯的制裁并没有过多影响俄军战斗力,俄国内战争机器的运作已步入新常态。但克里姆林宫需要高度警惕,因为这种军费开支驱动经济发展的模式很难长期持续下去。自开战以来,俄国大大小小的军工厂高速运转,越来越多的人受雇于国防工业,但花在军事上的钱越多,意味着其他领域的开销变少,那些没有进入“战时经济”的民众生活也将愈发困难。战时经济就像人不停地奔跑一样,是纯粹的消耗能量模式,长期看是在摧毁经济,因为没有钱用于未来发展了。犹记得2020年时俄联邦政府曾公布了一系列改善基础设施、交通运输和通讯设备的投入计划,总额高达4000亿美元,可现在几乎所有资金都被转去支持军工行业了。从这个意义上讲,Trump的“和平计划”对普京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平心而论,想在西方世界找到一个比Trump还要亲俄的领导人,已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