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煜：川普周末推文，“拯救国家的人，没有犯任何的法。 He who saves his Country does not violate any Law.”文字一发，左派骂，许多传统的共和党人也骂，如果总统随时以救世主自居，视法条为无物，法治则荡然无存，国家赖以长治久安的基础会崩坏，因此痛骂川普。

这种朕即王法的思想，好像和西方的民主自由传统相违背，应该只有落后的中国才有这种帝王人治思想。 但十七世纪的政治哲学家Thomas Hobbes也有类似的主张，他认为代表人民主权的领袖，所做所为，就算再伤天害理，也没有犯法的问题，没有正不正义的问题，因为他代表的就是人民的意志，他真的就是朕即王法。 法的制定，法的执行，在Hobbes的理论里，当然有好有坏，但好坏是一回事，正不正义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举了圣经里的一个故事，说大卫王觊觎赫人乌利亚的老婆拔示巴，于是命令乌利亚从军，让他死在战场，就此把拔示巴抢了过来。 在这故事里，大卫王没有犯任何的法，也没有不公义的问题，因为他就代表了法。

从Hobbes，到洛克，到美国的开国群贤，对人类的自由思想一脉相传，所以从这个观点来看，川普没错？ 他说的就是Hobbes说的？ 最高法院最近的判决说，总统因公行使职权而造成的法律问题，免受法律的追究责任，是不是在说美国总统也是朕即王法？ 但如果是这样，美国总统岂不真成了帝王，没有任何法律的约束，做什么都可以？

川普又把他的话，加了照片，一个他现在挂在白宫的照片，是他被纽约法官定罪后拍的“犯人图像mug shot”。 这个案子我先前写过，重点就是，如果任何一个其它的人，和他有一模一样的行为，没有人会被起诉、定罪，但是纽约的检察官把司法当成政治斗争的工具，钻了许多漏洞，把川普在初审里定罪，但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一被上诉就会被改判的案子。 为什么川普这么骄傲他的“犯人图像”？ 因为这就是民主党把司法当成斗争工具的证据，民主党才是宪政危机的来源。 现在这些气愤不已，认为川普违法乱纪的共和党人，也是虚伪的，因为民主党在毁宪乱政的时候，他们人在哪里？ 有出现在公众场合批评民主党“视法条为无物”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对付的是你讨厌的川普，所以没有关系？ 当你对民主党用司法当斗争工具不发一语的时候，你就失去了批评川普的正当性。

我不认为川普的发言，甚至是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走向独裁，是在变成纳粹。 这个国家是有二百五十年历史，经历了众多动乱的考验而依旧是人类文明灯塔的伟大国家。 而美国的制度，容纳的下左派的民粹如杰克逊和罗斯福，自然也容纳的下右派的民粹如川普和里根，这些“毁宪乱政”的总统们，最后仍然尊重并守护美国宪法，不是因为他们的良知和教养，而是因为这个国家有千千万万的人，依旧希望这个制度持继下去，所以他们无法视法律为无物，他们无法推翻这个国家根深蒂固的宪政体制。

我知道很多人想讲，“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罪大恶极的川普，但你有这么大的运气？ 就让你碰上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妖怪？ 不用往回查多少年，你去看当年媒体怎么骂里根，看完你就会发现，好像他才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老妖，专门来毁坏美国宪政的希特勒恶魔。 里根在白宫的时候，我已出世，所以我运气超好，短短一生，就碰上这两个极为少见的坏蛋？ Come on!

我对美国体制的信心，不是来自于宪法写得多完美，甚至不是来自于美国的大小机构多完善，我的信心来自于美国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美国免去了民主最惧怕的外患，我的信心来自于美国自由的经济和巨大的市场，让美国免去了民主最惧怕的赢家全拿。 只要多数的美国人，满意自己的生活，拥有世上最多的财富及最让人羡慕的自由，那谁来当总统，哪一个总统讲什么奇怪的话，我都不担心国家倾倒。 最高法院的判决，并没有给予任何总统一再连任的特权，时间到了，川普还是要下台，日后换了个民主党总统，不也还是朕即王法？ 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辩证式前进的历史，还是像时钟一样准确地走着。 总统的权力，或着说是人民的意志，被官僚体系绑架太久，而让国家没有前进的动力，最高法院的判决，只是把官僚过多的权力，放回给总统而已，还政于民而已。 一旦总统拿太多的权力，掌权超过太多应有的时间，那最高法院就会有平衡的力量出现，人民也会展现反对的意志，所以国家还是会依“正反合”的脚步前进，没什么好担心的。

※本文作者为美国财务学教授。 转载自作者X平台